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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再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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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柔順勢就將我抱起,邁上臺階,泰然自若地站在電梯門前。

同樣在等電梯的還有一位六十來歲的大媽,她用驚恐而疑惑的眼神看著我們。

莫柔戴著口罩,眉眼間全是笑意:“這孩子貪睡,沒辦法,天生懶骨頭。”

我只把臉死命地藏在他胸口。

大媽遲疑著點頭,附和道:“我家那丫頭也是,一回家能躺著決不坐著。”

“可不是嘛,”莫柔搖搖頭,“現在這些年輕人啊,太缺乏鍛煉,意志力薄弱。”

我伸出兩根指頭,偷偷擰他的胳膊。

“哎喲,”他叫疼,“說你兩句,就要報覆,看等會兒進家門怎麽收拾你!”

大媽探過頭:“我能不能問一句,這是你家閨女還是……”

莫柔假裝皺眉:“阿姨,我看著有那麽老麽?這怎麽可能是我閨女呢?”

背後又多了一個等電梯的男人,插嘴道:“就是啊,張媽,我看你這眼神太不好使了,人家這一瞧就是小情侶啊!”

電梯怎麽還不下來!我恨得牙癢癢。

好不容易挨到家門口,莫柔還是不肯松手。

“不放我下來,怎麽開門啊?”我小聲道。

“按門鈴啊。”說著他真的伸長胳膊,點上門鈴。

丁當一打開門,看見這副景象,立刻挪動小碎步回自己房間,啪地將門關上。

我四肢亂蹬,終於逼得莫柔將我放下。趕緊溜回沙發上,抱著坐墊。

“幹嘛搞得好像我占了你便宜的樣子。”莫柔脫下帽子,除去口罩。

太久沒有看見他的臉,我真的想念。

他在我面前蹲下:“對不起,讓你擔心了。“

我嘴硬:“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擔心了?”

他淺笑不語。

“下午尚傑來找我,帶我去你家了,”我說,“他說你狀態不太好,想讓我勸勸你。”

“小傑有心,”莫柔起身,坐上沙發,“他自己也很難過,這幾天失魂落魄的,畢竟她對他有知遇之恩,一手將他從備受冷眼的小助理提攜成我的經紀人。”

她自然指的是沈金棠。

“你很難過吧?”我問。

他的臉覆上一層陰影:“秋冬,十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。”

有些話,不用說出口。

“我若不是深愛過她,也不會在後來那麽恨她。”他的嗓音沙啞,“我選擇跟她離婚,是因為……”

他說不下去。

“我知道是為什麽。”我細聲說。

他驚訝地看著我。

“警方得知,沈金棠失蹤的那天,她在見過你後,喬裝打扮去見了孟景。所以今天下午,我們審訊了孟景——他說你是因為發現他和沈的關系,才堅持離婚的。”我不敢註視他的眼睛。

莫柔僵硬地笑著:“我還以為有一天,我能夠自己親口說出這件事情。”

當時,他一定是心碎成灰。

“我一直不願意提起,既是太痛苦而無法面對,又是覺得夫妻一場,到最後還是為對方保留一點顏面,”莫柔捂住眼睛,“秋冬,我甚至沒有你勇敢。”

他不對任何人道出這番往事,也是為了不傷及沈金棠的名聲,何嘗不是一種深情。

“她所追逐的,是我這個丈夫不能給的。”

“坊間傳言,說離婚後,你一直想要覆合。”

他慘笑:“事實是,她一直想和我覆合,但是我過不去心中那道坎。對外她的公關為保全其形象,一直反過來說。我也無所謂。”

“那天下午她找你,也是為了覆合?”我想起第一次審訊莫柔的情況。

“我明確跟她說,不可能,而且讓她不要再來找我。臨走時我讓她留下家裏的鑰匙,她還是不肯。我們爭吵的很厲害,我也氣瘋了,所以後來才會開車去郊外散心。”

十八年婚姻,兩年糾纏。相形之下,我仿佛只是個陌生人。

莫柔並未看出我的落寞。

“……難道,是孟景對她……”他猶疑地問。

我正要回答,卻被手機鈴聲打斷。

是陳靈。

他要我立刻趕去警局,說孟景已準備交待事實。

我抓起外套,對莫柔說:“你在這裏等我,等我回來跟你說。”

起身要走,被他一把拉住,跌回溫暖的懷抱。

兩人都無言。他只是埋首在我的肩頭,手臂微微用力,卻又怕勒緊了我。

所有的紛亂思緒都因這刻的擁抱而靜止。

背後傳來他的溫度,讓我感覺安全而妥帖。

是從何時開始,他的身畔如此令人安心。

片刻之後,莫柔松開我:“去吧。”

我走到門口,回頭看他。他坐在沙發上,微笑如清風。

“再見,小星雲。”

“孟導,我們話不多說,直奔正題。四月十六日晚上五點四十五後,你去了哪裏?”

孟景垂首:“我打的去了晶陽酒店,一直待到晚上九點才回家。”

晶陽酒店是京城的一家五星級酒店。

“有人可以作證嗎?”陳靈問。

孟景一臉頹然:“有,女演員姚姍姍一直和我在一起,前臺的開退房記錄也可以證明。”

說完這些,他無助地看向我們:“這些話,我請求你們千萬不要讓外頭知道。”

“孟導,你的風流債這麽多,難道還怕孟太知道?”陳靈不屑道。

“說實話,我太太家大業大,背景雄厚,我能有今天的位置,少不了她的幫助提攜。要是她和我離婚,恐怕我飯碗都不保,”孟景嚅囁,“我對不起她,真的。”

為自保而給的道歉,實在沒有多少分量。

結束了審訊,陳靈送我到公安局門口。

”“其實今晚,並不是非要孟景交待,我們在他松口之前,就已經找到了那晚在私人會所附近接上沈金棠的的士司機。”他說。

”所以你是故意辛苦我。”

“並不是,我一方面是為了鞏固證據,另一方面,我想讓孟景將肚子裏那點爛汙吐個幹凈。”

“不如承認你自己八卦好了。”

這時,有一隊警員從局裏快步跑出,跳上兩輛警車,揚長而去。

”這麽晚還出警,今天可是周六啊,陳隊,不怕招人恨?”

陳靈笑:“這不是沒辦法麽,這個案子拖了如此之久,又涉及公眾人物,各方都很重視。局長要我們必須在未來48小時內鎖定嫌疑人,否則無法向他的上級交待。”

又來一輛警車,停在我們面前。

“那我先走一步。”陳靈和我握手,然後坐上車離開。

我有點詫異,他們這樣著急,是去哪裏。

難道又有了新的線索?

然而今天如此漫長,我實在是太疲累,沒有力氣思考。而且莫柔還在家中等著我。

想到他,我趕緊發車回家。

已是午夜,一路馳騁,鮮少人影。

駛至小區門口,卻看見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圍住紅藍色的燈光。

我已有不祥預感,將車隨便一停,就急忙奔下去。

只見三輛警車停在我所住的單元樓下,引得附近幾戶鄰居都披著衣服出來看熱鬧。

我見陳靈不在隊伍中,正要跑上樓去,就看見他和另外兩名警員帶著莫柔走了出來。

莫柔戴著帽子和口罩,低垂著頭,並沒有看見我,彎身坐入了警車。

“陳隊長!”

我撲上去抓住陳靈,

“不是他!”

陳靈被我拖住,看了看四周,壓低嗓音:“小左,現在不是任你鬧、相信你主觀判斷的時候,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實行抓捕。現在時候不早了,這麽多人看著,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。”

我不放手:“陳隊長,你們信了我那麽多次,為什麽這次不相信我?”

“我們以前提審的,可不是從你家裏抓出來的犯罪嫌疑人!”陳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“你知道沈金棠離開私人會所後打的去了哪裏嗎?她直接又回到了莫柔的家!”

我告了病假,周一沒有去上班。

到了現在,才覺得過去的自己多麽幼稚,總以為天塌過,自己頂住了,未來再沒有什麽可以比之前更黑暗。到再度被擊倒才知道,會有那樣自強不息的想法,不過是因為經歷太少。

“艾麗,秋冬都像這樣了,你就一點辦法也沒有?”

丁當急得在艾麗胳膊上狠擰一把。

“哎喲!我真沒辦法!我和秋冬的交情,全刑偵大隊人盡皆知,現在跟防賊一樣防我,挖不到一點星末子兒!“艾麗也很崩潰。

“真是,關鍵時刻,就不知道替你養狗幹嘛!”丁當在我床沿坐下,“秋冬,你別太擔心了,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,公安局不可能冤枉一個好人。”

“丁當,艾麗,謝謝你們,”我虛弱地說,“其實我擔心的不僅僅是怕他被冤枉。”

自從莫柔被抓走以後,我反覆在腦海裏回放我們相處的瞬間,不斷地想證實他沒有說過謊這件事情。

到最後,我竟然連自己也無法相信:是否我的主觀意識真的幹擾了我的判斷,我的記憶到底準不準確。

而我厭惡這樣無法全心全意相信他的自己。

就這樣糾結著,兩天以來幾乎吃不下幾口飯,睡不上幾分鐘的覺。丁當和艾麗一下班就回來守著我,用各種方式逼迫勸解,我才勉強喝下幾口湯水。

有人敲門,丁當去應門。

“你好,”我聽見一個陌生男子的身影,“請問左秋冬小姐是不是住在這裏?”

“是,請問你是?”丁當問。

“我是莫柔先生的律師,張明開。”

我立刻翻身下床,沖去客廳。

“我認得你。”他是那天在審訊室門口攔住我的年輕小開。

“我能和左小姐單獨談話嗎?”他看著丁當和艾麗。

丁當拉拉艾麗,兩人默契地走進房間關上門。

我與張明開在沙發上坐下。

“莫先生讓我來傳話,說要你放心。”說到放心二字,張明開的眼神往下落了一落。

我問:“張先生,你可以跟我說實話,我是否可以放心?”

他猶豫片刻:“左小姐,我聽說你是有配合過警方進行偵破工作的,所以我如果有隱瞞,恐怕也逃不過你的眼睛,只會讓你胡亂猜測,更加擔心。所以,即使莫先生要怪我,我還是願意給你一個真實的答案。作為律師,我很擔心。”

我的心裏咯噔一響。

“根據警方提審莫先生時透露的細節,四月十六日下午五點半左右,沈金棠離開私人會所,打的去了莫柔家中,到達時間是六點十五。莫柔是四點半左右開車去了郊區,然後在六點四十五分回到家中。可在這之後,莫柔的車又在七點十五分左右開去了郊區,也就是永渠河上游流經的森林。我打聽過,高速攝像拍下的照片中,車上的司機戴著鴨舌帽和口罩,辨認不出人臉。”

我渾身發冷:“所以,他們懷疑是莫柔回家後,殺害了在家等他的沈金棠,然後又開車去了郊區,拋屍河中?”

張明開沈沈地嘆了口氣,點頭。

“而且,最為糟糕的是,我們發現了沈金棠的遺囑,上面的受益人寫的是莫柔的名字。對警方而言,這無疑進一步揭示了莫柔的殺人動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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